天灰始藍，24

也許才隔一頓的不吃不喝的我們都已經無法忍受那種胃液分泌出來的酸在肚裡竄湧感覺，也許倒在餿水桶裡的那些一粥一飯對我們而言只是無法負荷的廢渣，但我們可曾知道，這些我們所棄之如敝屣的垃圾，卻是一些走在鋼索上的脆危生命的磐石踏板？ 

       你可以從想像裡轉著溼著淚水的明眸凝望，一個禮拜，甚而一個月不吃不喝的眼神，空洞裡還可以對生命有怎樣可愛的期待？你可以看著牠們從擺動的尾巴中奢望出對主人的依依，那種深信不疑徘徊撲空的心情隨著戰慄的刺骨寒風盪到谷裡，幽深的黑暗中只有數著身上掉落的毛髮，然後拂動生命風中那三盞希望的火焰，直到歲月把原本賦予自身的厚實柔順凌遲，光溜溜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在最後一盞即將熄殆的火苗裡，彷彿看到了主人在呼喚，混著的淚水再也分辨不清，只見隔天清公園裡早一具無人理睬的冰冷屍體！

      商業化的狗狗電影，從再見可魯到哈士其極地長征，喚起的不是對流浪狗兒的重視，而是越來越多人一時的玩心。「哇！好可愛的狗狗，我們來養一隻吧」語氣中帶著玩票性質的輕蔑，才沒多久，就開始了嫌惡。「挖操，怎麼家裡面的脫鞋又被咬壞了，齁！又是一球冰淇淋，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是狗奴，把牠給我送走」一把無名火拱在羅馬競技場裡，真的不是一天造成的，可愛的眼神咬著衛生紙走向主人，搖著一尾可愛，絲毫不知道未來的命運，街頭的乞兒。就是這樣的不負責任，因為一時興起，造成不肖業者大量繁殖，結果三分鐘熱度還沒熱油，本錢都還來不及回鍋，然後就看到哪裡的公園裡又出現一箱營養不良的拉不拉多，瘦小的生命還來不及長大，哪裡的山區生鏽的籠中關著毛皮脫盡的哈士其，在擁擠到無法轉身的四方空間裡成了交配的濫生工具，看著一打又一打的無辜生命坐上絕命終結列車，何其殘忍！ 

      誰是不殺伯仁的兇手？從你掏出一張張千元大鈔向寵物店購買開始，你便成了間接犯。有多少隻在街頭流浪的狗兒，剛出世未開眼的，吮著媽媽的奶不放的，如果你要養，為什麼不去向流浪動物之家或是環保局認養呢？你到底是因為純粹想養狗而養，還是因為愛牠們而養呢？抑或路上一隻拖著疲憊的狗兒，也許太髒了，那何不把牠帶回家刷洗一番，好好疼惜，然後給牠另一段亮麗的生命，或許牠原本就是很令人垂愛的貴族啊！很多人常常會問我們，怎麼我們家的狗兒都這樣亂可愛，超級活潑的好惹人上下其手啊！可是只有第一隻狗兒Lucky是我媽的客戶送給她的，其他的都馬是路邊的流浪狗，從照片裡很難看得出來吧。很難想像牠們原本已經失去對人的信心，超級怕人的看人就閃，全身髒不溜丟的，到我們把牠們帶回家，刷洗一番儼然已經是個明星寵物店裡的活招牌，可是還是需要很多耐心照料，讓牠們從新融入對人的不陌生，慢慢的可以發現，牠們的眼神不再徬徨無助，而是有著另一種閃耀！要說我們愛養狗嗎？其實也不盡然。只是有太多無辜的生命讓我們很不忍，只要一念之間，牠們極有可能拖不過一個晚上，所以我們就當下決定把牠帶回家，就是這樣的念頭，變成現在人狗一家親，有很多我們把他們帶回家打扮一番後，我媽的客戶有決定要養狗的，我們還是願意直接送人，因為畢竟養太多隻狗，有些鄰居會抗議狗吠，這也是挺麻煩的，所以只要我們確信對方有這樣的愛心，願意一直照顧下去，這樣的愛就是對牠們最好的生命護照，沒有什麼捨不得的。我媽常說，可愛的狗是狗，難道毛皮掉光的狗就不是嗎？都是一條生命，你願意當你走到西山日薄，然後被所有曾經愛你的人拋棄嗎？相信沒有人願意就這樣被釘上四塊板，對於狗兒來說又何嘗不然，所以愛牠們，就要愛一輩子，不要因為牠們病了就遺棄牠們，不要因為牠們老了不可愛了就不要牠們，你永遠是牠們的主人，從牠開始對你吠的那一聲開始，不是嗎？ 

      前天，我媽出去工作時，新莊中正路轉大漢橋那邊有間廟宇，平常時候都會有好些家熱呼呼的麵攤，然後就看到一隻毛皮掉了個精光的狗兒，身體發著顫抖，煢煢的四肢幾乎無法直立，眼神很可望的凝視的麵攤，希望奢求一塊骨頭也好，此時餐桌上的椅子還整齊的靠在桌下，而麵攤老闆就在一旁視若無賭。「如果當下再不給牠東西吃，絕對會餓死」我媽難過的說著。靠在一旁的機車響著沈重的腳步聲，帶著一些忿怒由遠而近到麵攤老闆面前。「你難道沒看到在你正前下方的狗兒已經快掛了嗎？牠顫抖著看著你你難道都不會拿個東西給牠嗎？給牠一塊骨頭，你會變得比較窮嗎？不會嘛！那何必這樣殘忍不救呢？」說完我媽馬上就開個狗罐頭給牠吃，幸好他還可以吃得下去，好險。因為有好些隻餓了很久的狗是吃不下東西的，很多人的心都跟那位麵攤老闆一樣，視若無睹，或者更殘忍，叫環保局補狗大隊來抓，所以有沒有發現，近年來的街道，變得乾淨了，公園裡也多有狗兒禁入的字樣，試問：養狗的是我們，到最後拋棄牠們的也是我們，廉價的愛心拿來論斤稱兩，成了乾淨市容的政見，進入國會立法院打打殺殺，然後是一群狗兒走投無路，路上人人喊打，公園禁止禁入，哪裡才是牠們可以生存的一片空間？我找不到。「人與人之間最可怕的不是戰爭，而是絕對的冷漠。」當心如止水，沒有任何惻隱時，再進步的科技，再光鮮亮麗的外表，都只是金玉其外的金縷衣，裝著贏政的枯骨。接著看到的不是生氣以對的老闆面容，而是無言與慚愧。

      「狗狗咬人把幼兒咬到連骨頭都依稀可見，好可怕，絕對要把牠們統統抓起來。」「滿地黃金叫我怎麼走路，市長怎麼當的，我的選票不是拿來餵狗的！」因為這些煽動的言詞，成了流浪狗兒的地獄，其實牠們基本上是不會攻擊人的，而是已經餓到分不清食物是什麼滋味了，從呵護在手中到厭惡牠們的麻煩大小便，最後狠狠丟到牠們絕對找不到回家的路放生，有誰可以體會牠們歷經風霜的毛髮上，再也禁不起一絲摧殘，如果政府願意花費把母狗統統結紮，然後給牠們固定的收容中心，請人餵食牠們，然後立法如果任意丟棄狗兒的，應該處以罰鍰越重越好，而不是把牠們「安樂死」。因為剩下的還是繼續衍生繁殖，沒完沒了，還是有人繼續把狗養了又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問題依然在原地滯留，真正有心的官員在哪裡？我看不到，只有高鐵通車後，生命堪憂的安全亮紅燈，數以億計的大把鈔票不曉得進了多少人的口袋，然後繼續高舉雙手吶喊贊成軍購，因為進出的數目越大，口袋可以越塞越多，變成小叮噹的百寶袋都願意是吧！納稅人的稅金都繳到哪裡去了？繳到台中市區出現狗咬狗屍維生的相殘血腥畫面，繳到金錢成了高官的治裝費，狗兒的索命票。高官生病了有大批媒體不眠不休徹夜亮在螢光幕前讓大家來關心矚目，像連續劇般還有下回分解，而這些流浪的悲歌卻只有短暫的閃現在螢幕幾秒鐘，然後隔天的頭版馬上又換成誰跟誰的緋聞，誰的特支費又不當使用亂炒作一番。有誰願意出來正視這樣的問題，浮現在檯面上的是好聽的七天「安樂死」，但真正的說法，根據環保局內部人員說都馬是連藥都沒經費買，但是又有上面層層壓力，所以只好不擇手段，有活活淹死的、燒死的，還有的毛皮健康，被論金三百五百賣進香肉店的都有，這就是牠們應有的下場，這就是當初愛牠們的膚淺，寵物店的搖錢樹，我們用鈔票買斷一個生命的生與死嗎？你有沒有去過環保局看看，那種渴望別人救出去的眼神多麼令人鼻酸，可是有能力的人卻還坐在冷氣房內拿著發票空口說白話︰「我不知道原來這些項目是不可以報帳的，立法太不明確了連我都搞不懂」虧你還是學法律的。 

      你有沒有想過，颱風夜時你在哪裡？寒流來襲時你又在哪裡？寒風中你有溫暖的蠶絲被可以蓋，而這些流浪狗呢？連唯一可以保暖的毛皮都離開了。你可曾親眼目睹被大水土石沖走的母狗跟一窩狗寶寶，媽媽為了救走沖走的兒子在水裡不斷載浮載沈，最後把奄奄一息的寶寶叼在嘴邊含著眼淚向人求救的畫面？你可曾看過母狗懷胎生下狗寶寶因為營養不良最後狗寶寶還吸吮著母奶，絲毫不知道媽媽已經離開，仍依偎在媽媽身邊連媽媽的屍體都發臭了還不肯離去的那種很令人動容的場景？你可曾瞧見狗狗一家人都已經餓到沒有力氣站起來了，餵食牠們時，媽媽接到食物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先把食物分給孩子吃，看孩子先吃飽自己才肯吃的那種感動？ 

      每個人都有能力救一條生命，或大或小，只要你不再冷漠，不再視若無睹，何必砸大把鈔票買狗呢？只要一塊麵包、一碗滷肉飯或是拌著狗飼料的飯、一條7-Eleven的熱狗、一顆茶葉蛋也好，或許這就是他們這一個月的餐點！只要你喜歡、愛牠們，何不帶回家刷洗一番，或許又是一隻可愛惹人疼愛的狗兒，而且絕對不會跟主人鬧脾氣，儼然就是訓練有素的忠心伙伴，救了牠一命，而你內心也會充滿歡喜，何樂而不為呢？而牠們也會用一輩子記得，在牠們脆危的生命中，有這麼一個人，這樣可愛，救了一條生命！